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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载】三生三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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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4-11-8 21:04:23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在人间,他们把我生活的地方叫做地狱。

    六百年前,地狱之主撒旦用一团火和一块冰造出了我。

    和其他恶魔一样,我没有名字,没有语言。在这里交流是直接通过精神进行的。这是种不错的方式,可以省去很多麻烦。唯一的缺点就是要耗费大量的精神力,而积蓄精神力是件很费时间的事。对于初生的恶魔来说,这几乎是不可能的,等他们有了这种能力后却又不愿在这种无聊的事上浪费精神了。就拿我来说吧,我已经有差不多一个世纪的时间没听到除撒旦外其他的声音了。

    六个世纪以来,我一直往返与人间和地狱,把那些死后不愿离开躯体的灵魂带到他们该去的地方,如果它想反抗或逃跑的话,我就会把它扔到火焰之河里让它好好清醒一下。当然我不能带走所有的灵魂,有一群长着鸟一样的翅膀的家伙会把其中一部分带到一个叫天堂的地方。我想那边一定很冷,因为那些家伙全身都是冰的颜色,连眼睛都是白的,白得透明。撒旦告戒过我千万别去惹那些家伙,否则会有大麻烦。对恶魔之主的话我一直深信不疑,因为他从来没错过。

    我对人的印象也不好。虽然他们中间有些长得的确很美,但我总是见到他们穿着黑色或白色的衣服,拉长着脸----我只可能在他们的葬礼上出现。撒旦说他们是用一种叫语言的方式来沟通的,而且不需要精神力,所以人间总是那么嘈杂喧嚣。我很庆幸我没在那里生活过,地狱里唯一会发出声音的就是那些讨厌的女妖,六个世纪以来我一直在听她们用同一种声音吟唱着同一个曲调,这简直让我发狂,所以我不去人界时最好的消遣就是追逐着这些可恶的声音并试图让她们消失。
   
    人在不举行葬礼的时候也一定老是在互相追逐吧?我一直都这样想。

    下午我得去人间一趟。撒旦说那里有个葬礼举行,那人两天前就死了,可现在还没见到他的灵魂,而葬礼便是灵魂回归的最后期限,我得去把他带回来,两天的逗留足以让他在火焰之河里泡上半个世纪。

    一如既往的黑色和白色,一如既往的拉长了脸,我对人类这种无聊的仪式已经厌烦透了,现在我只想赶快把那个可怜的灵魂带回地狱接受惩罚。

    看到我他没有丝毫的惊慌,没有逃跑,没有反抗,顺从的跟随着我的指引,这让我有点意外。回头看他才发现他的眼光一直注视着人群中的一个角落。我顺着他的眼光想知道他在留恋什么,可这一回头决定了我的万劫不复。

    当我看清那个人时,我周身的血液凝固了:洁白,水灵,美丽,透明......所有这一类形容词透过她的躯体争先恐后摩肩接踵的挤进我脑海里,美得让我不敢正视,美得让我心碎。

    “她是我的女儿,两年前你们带走了她的母亲。现在,我们走吧。”这一个世纪以来第一次来自外界的声音把我拉回现实。

    我没有把他扔进火焰里。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现在有一种六百年来从未有过的奇怪感觉,虽然它让我坐立不安,但我很喜欢这种感觉。

    三个世纪前有个女妖,她从一开始就不能发出声音,撒旦说她是个失败的复制品,可我不觉得。她有很纤细的腰肢,动人的脸庞,而且她会以一些奇怪的姿势在我眼前飞来飞去,撒旦说她在起舞。虽然我不太明白,但我很喜欢这种奇怪的肢体动作,而且这让我与她之间有了一种不需要精神力的交流方式,这让其他恶魔羡慕不已,因为他们很想学会这种交流方式可他们做不到,只有我能看懂她想告诉我什么。

    有一天她的语言让我有了一种很奇怪的感觉,我告诉了撒旦,他微笑着告诉我要是能完全占有那个给我这种感觉的东西,我将会更快乐。

于是我把那个女妖撕成碎片然后一点不剩的吃了,我想这样她也会很快乐。因为我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更好的方法能完全占有她,所以我把她吃了。可结果完全出乎我的意料,我被另一种感觉折磨着,这让我有时候痛不欲生。从那天起,我开始厌恶所有会吟唱的女妖。

    我做了决定,我要去人间。

    是的,我要去追随那种感觉。

   




    “主人。”我来到了伟大的撒旦面前。

    “恩?”他显然也很久没听过别的声音了,显得有些惊奇。

    “我想到人间去。”

    “我知道你为什么这么说,”万能的恶魔之主沉默了一会儿,“我知道你去那儿的原因,我知道劝阻不了你,我的孩子。我会给你一次轮回的机会,在人界你将是去所有的魔力,但我会赋予你人界的魔力---金钱和权力。这两样东西能让你成为人界的撒旦,可你要找的东西我却帮不了你。而且同时你将背负上一个诅咒,如果你要寻找的人拒绝了你,你将回到地狱成为一只永远在黑暗中挣扎的蝙蝠。”

    “是的,谢谢你,我的主人。我愿意承受这个诅咒。”我连想都没想。

    “你决定了吗?孩子,”撒旦的眼睛里写满了不解,“你真的非去不可?”

    “是的,我的主人。”

    “好吧,把这个拿去,”撒旦取下了他的项链,“如果你后悔了,对着它念动你曾经熟知的咒语,它会指引你回来,那样你就不用承受那诅咒了。我会时时注视着你的。”

    从每一根神经传来的剧痛把我拖入了黑暗中,我失去了知觉。等我醒来的时候,我躺在一间宽敞的屋子里,四周金碧辉煌,极尽奢华。我动了动身体,刚才的剧痛让我心有余悸,还好现在除了没什么力气,其他感觉好极了。我起身离开床,走到旁边一间屋子里。

    墙上有面镜子,我第一次看到了自己:轮廓清晰的脸庞,帅气的眉毛,薄薄的嘴唇让我想起黑暗天使的雕象,匀称的身材,结实的肌肉,是的,我很满意看到的一切。

    穿好衣服走下楼梯,大厅里一位西装笔挺的老人正必恭必敬的垂手而立。

    “昨晚睡得好吗?少爷。”

    撒旦的魔力为我创造了现在的的一切:名门望族,家资万贯,继承了遗产的我现在是财团的董事长,年轻有为,精明干练,男人心目中的偶像,女人心目中的王子。眼前这位便是在我家呆了四十年的管家。

    接下来的一年里,我开始无休止的在宴会、典礼、约会中疲于奔命。撒旦赋予我的能力让我对这些事应付自如,可我却烦透了。这些东西比女妖的吟唱更让我不能忍受。这里的天空总是蓝得令人作呕,我觉得自己就象火焰河里那些可怜的鬼魂在苦苦挣扎。好几次我大声问撒旦为什么还不让我见到她,可我听不见回音。我现在是个人。

    一个百无聊赖的夜晚,我独自一人在市区瞎逛。晚上的应酬交给助理去应付了,难得有空,我得好好放松一下自己。

    街角传来一阵脆生生的笑声,一群女孩紧跟着笑声出现在我眼前。当我看清其中一人的脸时,我全身的血液沸腾了:腼腆却不做作,周身透着自然,是她!是那令我陷入六道轮回的美!

    她没给我多少时间来仔细端详她的脸,我保持着一定的距离不紧不慢的跟了她们四个小时,直到她们走进了一所学校。我拉了拉衣领,找了块树阴躲了起来。我决定在这儿守上一个晚上以确定她属于这里。

    太阳出来的时候,我看到了大门上的字:艺术学校。

    被狂喜充盈的我没有一丝疲倦,回到家,我马上做出了决定:我要给她所在的学校投入一笔丰厚的资金。

    所有人都奇怪我这么做的原因,但他们不敢问。正如撒旦所说,金钱和权力,在这里就如他在地狱无上的力量和权威。

    他们怎会知道,这是我接近她并让她注意到我的最快方法。

    我不愿再等了,一秒都不行。
一切都照我的意愿进行着。

    授款仪式十分隆重,五千万的捐款让那位校长脸上的肉把眼睛挤得不在了整整一天,可我却一点都不高兴,因为我没在人群中看到她。

    晚上,在我的暗示校长下十分识趣的在学校举行了一场舞会。一年来我头一次参加如此格调低下的舞会,但我十分开心,因为我能在那儿再见到她,我坚信。从会场精心的布置上看出这位校长花了不少工夫,我开始不怎么讨厌他了。

    舞会开始了一个多小时,舞池里依然么有人。因为在正式场合下的舞会第一曲探戈还没人跳。毫无疑问,我就是今天的主角,谁也不敢造次。

    我在等她,等我的女主角。

    快两个小时了,校长开始有些局促不安,但他不敢问我。我已经开始有些烦躁了,要是有人敢在这时候惹我,说不定我会揍他。

    当那一抹纯白出现在舞会门口时,我的心飞舞了起来,她来了,一套白色连衣裙,不施脂粉,长发散落两肩。我忽然想起那些长着鸟翅膀的家伙,对了,他们叫什么来着?天使?对,天使。几个月前我曾听个朋友称赞一位女孩象天使,那小妞马上笑成了一朵花。现在我大脑里波涛汹涌,除了这个词我实在不知道怎么称呼她。

    “她叫什么名字?”我推了推身边望着我一脸愕然的校长。

    “她?哦~她啊,哈哈~陈先生你......”
   
    我狠狠瞪了他一眼,硬生生的把他后边的话吓了回去。

    “她叫李妍,美术系的,大四了,校花啊,可惜今年要毕业了,成绩......”

    我不再理会他的废话,撇下他朝我的天使走去。

    “李小姐,”我自己都能听见自己的心跳,“我能请你跳舞吗?”

    她显然被这突如其来的邀请吓了一跳,因为她根本不认识我。不过她很快回过神来。
   
    “非常荣幸。”撒旦赋予我的魅力现在起作用了,我想。

    我拼命压制住心中的狂喜,托着她的手向舞池走去。

    在《罗克斯探戈》那激昂的小提琴声中,我一手扶住她那盈盈一握的腰翩翩起舞。我的天使大概没想到舞会开始了两个多小时居然还是第一支舞,步伐显得有些慌乱。我深深的望进她的眼睛,试图用那种古老的沟通方式告诉她我是谁。撒旦说过我将失去所有魔力,但那一刻我已将伟大的恶魔之主忘得一干二净。不过我的努力还是白费了,我丝毫感觉不到她的心。

    慢慢的,她的舞步与音乐归于和谐,她开始有空注视我的眼睛。

    撒旦啊,我曾愚蠢的认为照耀在冥河之路上空的月亮是最美的,但跟这双明眸比起来,月亮的光华彻底失色。

    我如痴如醉的望着她,渐渐的忘记了舞池,忘记了乐队,忘记了所有围观着我们的人。痴狂的舞着,仿佛天地间只剩下我们两人。我能感觉到她同样的柔肠百转,不然她不会和我一样注视着对方。除了大提琴低沉的呻吟,舞会上一点声音都没有,我们握紧对放的手,感受着舞曲中的生离死别......

    沉重的大鼓停住了我们的舞步。我们保持着姿势,谁也没想过放开。

    半分钟后,掌声把我们带回了舞池。她连忙松开我的手,一抹红晕飞上了脸颊。

    我不记得后来发生什么事了,只记得我痴痴的望着她游走于人群中间,痴痴的望着她走出舞会,临出门前对着我浅浅一笑,然后我痴痴的坐上来接我的车子,躺在床上痴痴的望着天花板直到日上三竿......         

    几天来,脑海里一如既往的全是她的身影,只不过现在更加真切。

    我实在受不了这种煎熬,我又找到了她的校长。
   
    “你说她即将毕业?”

    “谁?陈先生,我不太明白......”

    “李妍!”真不知道他是装傻还是故意要听我亲口说出这个名字,我现在一说这个名字心都要狂跳上半天。

    “哦哦,是啊,大四了嘛,面临毕业了,唉,就业难啊......”这小子跟我打起了官腔。

    我又做了个让所有人大惑不解的决定。

    早上,这里的分公司经理接到我的通知,我要他今年在艺术学校举行招聘见面会,主要对象是设计师和美工一类的职务。换句话说,我要招学美术的学生。

    还是没人敢发问。他们分头安排招聘会的事宜去了。没有人知道我其实是在给自己创造机会。

    招聘会我没去,我怕见到她我会说不出话来。我安排我的助理做主考官,舞会那天是他去接我的,那儿的人跟他提起过我的反常。这小子很聪明,他能明白我的用意。

    厚厚的一叠求职表交到我的手里。董事长亲自干预分公司普通员工的任用,这在财团还是第一次。

    不出我所料,我看到了她的名字。想都没想我就在她的名字后边打了个大大的“勾”,然后把求职表还给助理。

    “其他的你看着办。”我对他说。

    钱可真是好东西,他让我省了不少工夫。

    如果我能看到她现在吃惊的表情,我一定会事先告诉她我是谁。她显然又被我吓到了,拿着文件夹的手竟在微微的颤抖,象只受惊的下兔子。我压住想把她楼在怀里的冲动,故作镇静的问她:

    “很紧张吗?第一次上班?”

    其实她的吃惊不能怪我。想到她我就什么都不记得了。

    “不全是紧张,只是没想到......”

    “没想到我会在这里?”

    “恩,有点。”

[ 本贴由 浪客剑心 于 2004-11-8 09:08 PM 最后编辑 ]
 楼主| 发表于 2004-11-8 21:05:00 | 显示全部楼层
“哈哈,好好干,在这里你会找到属于你的空间的。”其实我比她还紧张。

    日子似乎很平静。我天天和她呆在一起,当然是为了工作。她很努力,并且这种努力很快得到了回报----她被提升为设计部主任。在这里边我从未帮过她。而我在这个分公司停留了两年。我们曾一起吃饭一起逛街一起看电影一起旅游...虽然次数都很少。

    有一天我喝得大醉,我告诉她我曾是一只活了六个世纪的恶魔,为了她而来到人间。当时她在我怀里大哭了一场,事后却笑了好几天,她说我真会哄女孩子。不过从那次以后,看到她我似乎没那么紧张了。

    有一天她喝得大醉,她告诉我她有个相恋了三年的男友,而且她很爱他,她知道我在追她可她的心已经被他装满了。当时我在她怀里大哭了一场,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要哭。现在我终于明白了她下班后为什么总往她在外边租的房子里跑。以前我只知道她和别人合租了一间公寓,可我不知道她在忙什么。现在知道了,那里有她的心。

    我想起了撒旦告诉我的诅咒,不由得打了个冷战。

    两年后的一天,她来找我。

    “陈先生......”

    “怎么了妍,你不是一直叫我铭的吗?今天怎么忽然客气起来了?”我半开玩笑半认真的问她。

    “...铭...我今天...”

    “有什么事不能对我说呢?干嘛这么吞吞吐吐的?”

    “我今天,”她深深吸了口气,好象下了决心,“是来向你辞职的。”

    我还是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或者以为她在跟我开玩笑,强做出笑脸望着她。

    “这是我的辞职信。”她击碎了我最后一丝希望。

    趁着我发愣,她转身离开了办公室。

    我没看那封信。我摸出了口袋里的项链。撒旦告诉我,如果我后悔了,可以回去。我还是地狱里最高贵的恶魔。

    不。我不能放弃。我收起了项链,脑海里浮现出个计划。

    傍晚,我拨通了她的电话。

    “妍,是我。能再陪我吃顿饭吗?不是同事了,我们还是朋友。”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儿“好吧,你在哪儿?我马上就到,正好我也没吃呢。”她以为我不介意她的辞职了。

    “我在我的家里。”

    妍来了,一如我第一次见到她时的美丽,美得让人不敢正视。

    晚饭气氛很好,她跟我一起回忆我们在一起的时光,回忆我喝醉时的糗样。

    她不知道我在她的红酒里加了点东西。

    “好热...”她的脸开始泛红。

    “脱了上衣可能会好些吧?”我又听见了自己的心跳。

    不一会儿,她倒在了沙发上。

    “妍?醒醒,我送你回去吧?”我要确信她已经不省人事。

    万能的撒旦告诉我,完全占有自己喜欢的东西,才能令自己更快乐。

    “我会让你幸福的,”我喃喃的说,不知道是说给昏迷中的妍还是说给我自己。

    我轻轻将她报起,走进卧室,除去上衣后露出雪白的肩,夹杂着酒味的香气令我不能自已,我抱住她疯狂吻着。

    就在这时,我又看到了那双眼睛。但却不再是那令我为之心碎为之痴狂的光芒,我看到了那种不敢相信那种伤心绝望的眼神。

    等等,这眼神我以前曾在什么地方见到过?竟如此的熟悉......

    ......

    ......

    对了,是三百年前,三百年前我撕碎那女妖时她就是这种眼神!

    三百年前我不明白她当时为什么会有那种眼神,我只想快乐,并让她也快乐。现在我明白了。她到死也不相信是我亲手毁灭了她。

    “你酒里的药粉会让你几个小时内没有任何力气。”我不敢正视那双眼睛,“今晚就在这里吧,我到外面去睡。”我拉过被子给我心爱的女人盖上。

    望着漆黑的夜空,我忽然很想念我的家,那个终年被黑暗笼罩的地方。我从口袋里摸出魔王给我的项链。

    “如果你后悔了,对着它念动你曾经熟知的咒语,它会指引你回来,那样你就不用承受那诅咒了。我会时时注视着你的。”

    魔王的声音依旧在脑海里回响。

    不!我不会放弃的!我相信她会爱我的!我要向她求婚!对!求婚!天一亮我就去买戒指!我脑海里乱成一团,唯一清晰的,是那双在上一次葬礼上看到的盈满泪水,让人心碎的眼睛。

    夜空中传来一声不易察觉的叹息.......

    东方刚刚泛白,我就直奔首饰行。这时空气产生了不寻常的波动,我知道那是什么。我曾经在地狱呆过六个世纪,那是来自恶魔之翼的风,我太熟悉了,撒旦的使者就在我身边,它是来带我回去的。我非常小心的驾车,我知道任何一个微小的失误都会成为恶魔们抓走我的理由。
   
    不!我伟大的主人,我还没有失败!我还有机会!我不会就这么跟你回去的!

    我不记得发生过什么了,我捧着那枚戒指从首饰店里出来,好象听见一声撕心裂肺的刹车声,之后我觉得自己象一只被雨淋湿的蝴蝶,被风轻轻的刮上天然后又轻轻的飘落,然后就看到面前这个和以前的我长得很象的小恶魔。

    “是你干的?”我看见了骚乱的人群围着我的尸体。

     他不出声,作出了召唤灵魂的手势。这一切我太熟悉了。

    “你去死!”我照着它丑恶的脸上狠狠的揍了一拳,转身朝着撒旦的王座飞奔,这条路我走了六百年,不需要任何指引。

    “你回来了?我的孩子。”撒旦一点都没变。

    “为什么?为什么不能多给我点时间?我只要几个小时......”我歇斯底里的叫着,地狱里从来没有流泪的灵魂或者恶魔,他们好奇的看着我满脸的泪水。

    “你已经输了,孩子。”

    “不!求求你!求求你,我万能的主人,让我回去!”

    “你已经死了,躯体已经破碎,你不可能再做回铭了。”

    “不!不是铭那就是别的什么!不管是什么,我只想回去!”

    “不可能。”撒旦不耐烦的挥了挥手,我两眼顿时一片漆黑,“去承受你的诅咒吧,在永恒黑暗里。”

    我叫不出声,我什么都看不到,只觉得自己的身体飞快的下沉,下沉。惊恐中我拼命伸出双手想抓住什么东西,突然我不再下沉了。

    我飞了起来。

    那可怕的诅咒实现了,我现在是一只蝙蝠,地狱里的蝙蝠,永远漂流在黑暗中的蝙蝠。
我拼命朝着一个方向飞着。没有任何地方可以让我停下来。这里是无尽的黑暗,所有被流放到这里来的恶魔结局只有一个,精疲力尽,然后掉下去粉身碎骨。但我不在乎。我在黑暗中依然清晰的看到妍的身影,看到那双醉人的眼睛,就差一点点,差一点点我就能飞到她身边......

    我终于没有力气再挥动翅膀了。我又感到自己开始下沉,不断下沉。我会掉到哪里去呢?以前撒旦曾告诉过我,地狱的尽头就是天堂。我会掉到那里去吗?不,那边肯定很冷...妍现在在哪儿呢?她一定很恨我......

    当我感觉到那股阻止了我下坠的力量时,我就知道恶魔之主来了。

    “有一个声音令我烦躁,”恶魔之主把我带回了他的神殿。“而我确信它来自你。依照你现在的能力是不可能干扰我的思想的,可它的确来自你。当我看到你空洞的眼窝中流出泪水时,我更加想知道是什么让你如此执着。”

    我看到了眼前的撒旦。他故意让我看到他的不满,可我不能说话。

    “如果你还不放弃,我会再给你一次轮回的机会。如果你就这样消失在黑暗中,那这个声音将永远困扰着我。但这一次,我只能给你一个人类认可你的身份,你将不再拥有铭的一切,如果这次你再失败的话,你将在火焰之河承受永远的煎熬。”

    我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能用力点头。

    “难道你还不明白?”伟大的撒旦眼里写满了同情,“孩子,你应该很清楚那是一种什么样的痛苦!”

    我依然点头。撒旦叹了口气,再一次对着我挥了挥手......

    我在一间普通的平房里醒来。刚想起身,一阵剧烈的头痛让我不由自主的呻吟着倒回床上。从地上的污物不难看出我昨晚上喝醉了酒。房间里放着一张桌子,上面散乱着酒瓶,唯一醒目的,就是床头的木吉他和墙脚的画板和颜料。从撒旦给我的记忆中我知道了现在我是个潦倒的画匠,穷困的乐手。

    我不在乎。我曾经试图用金钱和权力占有我的挚爱,结果我伤害了她。

    在她的感情面前,铭的一切都那么苍白无力。

    我只想陪在她身边。
起床的时候天已经黑了,酒精现在已经变成了一个小鬼在锯我的脑袋。身上只有二十块钱。撒旦说过我现在只有一个仅能让人认可的身份,那这里应该就是我所有的财产了吧?拿过床头的吉他,我很想知道我现在还会些什么。

    手指接触到琴弦的一刹那,吉他唤醒了撒旦埋在我心底的魔力,它变成了一股由音符汇成的清泉,流遍我身体里的每一个细胞。我用微微颤抖的手指拨响了我这一生的第一个音符。

    谢谢你,我伟大的主人。你赋予了铭人间最大的魔力,可我清楚的记得这魔力从未带给他半点快乐并最终反噬了他。而这驾御音符的能力让我死而复生的灵魂清澈得宛如一池秋水音符在琴弦间跳动之时,我第一次真真切切的感觉到自己是个人----在没有妍陪伴的时候......

    妍?一阵刺痛从心底袭来。

    是啊,妍。我轻轻放下吉他,是啊,那双令我第二次轮回的眼睛,那分令地狱之主不安的思念。我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但我知道她在哪儿。我要去找她。

    推开小屋的门。陌生的城市,眩目的霓虹。

    头已经不怎么疼了,我深深吸了一口气,一头扎进迷茫的夜色中。

    我知道自己要做什么。

    我只有二十块钱。




    实际上我现在已经两天没吃东西了。兜里剩下的五毛钱已经被我攥得发湿。我象只孤独的野兽在这陌生的城市流浪里一个星期,撒旦没告诉我我该做什么。我沉默寡言不会操作电脑不会外语不懂营销,我只是个乐手。我很愿意与音符相伴可它们却不能填饱肚子。

    但是我从不怀念铭。他一生都被我现在所缺少的东西折磨着,不能自拔。我只想要一个能让我攒够去找妍的路费的工作。之后的事我还没想过。

    “要帮忙吗?”

    回过神来我才发觉我已经在这卖馄炖的小摊边站了好半天了。说话的是位女孩,我就站在她旁边。

    “我饿了。但我只有五毛钱。”我咽了咽口水,把视线从她面前的那碗馄炖移向她的脸。

    她要是露出一丁点嘲笑哪怕是同情的眼神我马上就走。我不需要同情。我告诉自己。

    “大婶,麻烦再来碗馄炖。”她朝小摊老板喊道。

    “坐啊,”他对我说,那口气象她想请老朋友吃早餐,“这儿的混沌不错。”

    我没有理由拒绝她,更没有理由拒绝这碗冒着热气的混沌。

    她双说托着下巴,饶有兴趣的看着我狼吞虎咽。那动作谁都看得出来我这是有日子没吃饱饭了。

    “你吃得真香!”看着我用袖子抹嘴她一脸羡慕。

    “这是我六百年来吃过最好吃的东西。”我没有撒谎,六个世纪以来我从不知道吃饱了原来是如此的享受。

    她笑得前仰后合:“你真有趣!这么说你六百年前就开始吃混沌了?”

    ......我一时语塞。难道我告诉她我真有六百多岁?她肯定认为我饿昏头了。只好一脸傻笑的望着她。
 楼主| 发表于 2004-11-8 21:05:36 | 显示全部楼层
“你从哪儿来?”她好不容易止住笑。

    “山那边。”我还是不知道怎么回答她。

    “真贫,”她的眼睛又笑成了一条缝:“不说算了。”

    “我需要一分工作。”我诚恳的望着她,“或许你能帮我。”

    “不难看出,”她又用双手托住下巴,“我在念书,晚上我在一家酒吧做服务生,给自己赚生活费。如果你愿意,我带你去碰碰运气。

    “我叫丽。你呢?”

    “东。”这是撒旦给我的名字。




    酒吧气派不小,性格开朗的人显然在这里很受欢迎。

    “你男朋友?”老板劈头就问她。

    “不是啦,他是我朋友,到这边来找工作的。”

    “呵呵,无所谓啦,”老板转过头来问我:“那你能做些什么呢?”

    “我是个乐手。弹吉他。”好象也没别的什么了。

    “这样...可是我们已经有乐手了。如果你不介意的话就先在前台做服务生吧?”很庆幸,他没拒绝我。

    “当然。谢谢老板。”

    “不用客气。”老板拍拍我的肩,“二十好几了吧?”

    “恩。二十四了。”

    “不容易。大家都不容易。先在这儿将就着,其他的以后慢慢再说。”

    于是我穿起了白衬衣,黑马夹,扎了个红领结在酒吧呆了下来,晚上给人端茶送水,白天回我的小屋,用吉他和着酒精诉说我对妍的思念。
一天傍晚,我如常来到了酒吧,老板正在大发雷霆。旁边的人告诉我这里的乐手要老板加薪,否则他就不干了。我不明白,酒吧给他的报酬已经很丰厚,可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九点钟,乐手还没有出现。他在等老板妥协。本来该唱歌的女孩站在台上讲笑话。来这里的人们知道在这儿喝酒有音乐为伴,没有人是来听笑话的。而且说实话她确实不是个讲笑话的料。酒吧里气氛十分尴尬,已经开始有人离开了,而以前现在该是最热闹的时候。

    老板无可奈何的望着离开的人,他已经准备妥协了。

    我放下手中的盘子朝舞台走去。所有人都用不解的眼神望着我可我顾不上。我看到了墙角的吉他,在我眼中,它不只是乐器,它与我一同承受思念的煎熬,只有琴弦能和我的心共鸣。它是我身体的一部分。

    我缓缓抱起吉他,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坐下来,轻轻抚弄着琴弦,它让我想起妍的长发。

    《Tears in heaven》那令人心碎的音符在琴弦间缓缓流淌。

    走到门口的人听住了脚步,可没有人回头,他们在静静的听着。这首歌被思念的吉他演绎得如此动人,音符轻轻的啜泣着流出舞台,流进人们心里回响......

    曲终,老板带头使劲鼓掌。他现在不担心有人走了,大家开始陆陆续续的回到桌子。

    我胸口却堵得难受,我说不出来,但我想告诉每一个人,告诉他们我的思念,那份甜得让我刺痛的思念。换了个和弦,《Seville》在指间飞泄而出。

    强烈的节奏感中,我又回到了前世那场舞会,我又看到了,看到了妍那随着铭飞转的长裙,那如痴如狂的舞步,那如藤缠树般的痴缠......

    也许一世的痛苦,早在那支舞曲中便以注定......

    长裙...舞步...铭的轻狂...

    不!我不愿再看下去了!我已用了一生的时间偿还那种轻狂,为什么还要让它在我脑海中萦萦环绕挥之不去?

    止住音乐的飞奔,我才发现自己早已泪流满面。

    为什么啊?这来自西班牙激昂的节奏本不该让人流泪,而思念却让人如此的痛彻心肺。

    “唱什么歌?”我问一直在台上傻站着的女孩,我想把自己拉回现实。

    “我?啊?什么?问我?”这时我才看到她也泪眼朦胧。

    “我们唱什么歌?”我再次轻轻的问。

    “《夜太黑》吧?林忆莲的,行么?”

    “告别白昼的灰,夜色轻轻包围,这世界正如你想要的那么黑......”
   
    不错的歌手,声音里带着一丝淡淡的忧伤,和我配合得很好。伴随着同样忧伤的吉他声,让在场的人再次陶醉。

    “做我们的乐手吧?我给你加三倍...不,五倍的薪水!”老板握住我的手,我点了点头。

    第二天酒吧刚开门那乐手就来了。他接过老板扔给他的薪水时的表情明显是不相信自己已经醒了。酒吧离不开乐手,离不开他,他一直都很自信。我无意伤害他,老板在我潦倒时收留了我,我只想报答他。

   


    老式的唱机里放着蔡琴的《渡口》。这台唱机是老板在我的建议下购置的,我喜欢它发出的略带沙哑的声音。事实证明,乐手不弹奏的时候大多数人都很喜欢这种声音。酒吧里似乎有个不成文的规定:乐手可以免费享受这里的酒。我不喜欢柜子上那些包装精美的好酒,所以每次我坐到巴台上来,那个笑起来很甜的小姑娘都会甜甜的笑着递一杯这种连老板自己都叫不出名字的酒给我。

    这几天我改掉了个毛病----不再大杯大杯的灌自己。丽说那是酗酒,虽然我不知道有什么区别,但我还是学着那些到酒吧来的人小口小口的喝。我知道她这么说是为我好。

     这时旁边穿来一阵淡淡的幽香,我还没来得及想就听到里那位唱歌女孩的声音。

    “我总是看见你一个人喝酒。”

    我没做声。

    “你的吉他里有一种让人心碎的声音。”他转向巴台里服务生:“给我一被威士忌,谢谢。”

    “能让我与你分享...或者说分担那声音吗? ”她继续说道。

    我没做声。

    “我不喜欢拐弯抹角,我喜欢你的吉他,那声音让我着迷。”她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我更喜欢你。”

    我转过头,注视着那双意乱情迷的眼睛。

    “我的心已经被那声音填满了,”我缓缓的说:“没有人能和我分享。”我也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转身走向舞台继续弹我的吉他。

    很遗憾我至今都不知道她的名字。我在这里弹吉他已经快两个月了,今天是我们之见最多话的一次。其实我对她印象不错,她很有灵性,很有女人味,声音里也有一种淡淡的忧伤。可她永远也不会明白那令她着迷的是一种什么样的声音。

    之后我们象什么事也没发生过一样如常的配合,只是更少话了,大多时候都是给对方一个手势或者一个眼神。这让我想起了那种好几个世纪前就学会但很少用的沟通方式。我早以攒够去妍那里的路费,并且有了一小笔能让我在那边安顿下来的钱,可我没有离开的借口,这里需要我。

    那天几个酒吧里的常客喝醉了酒后把丽围住,其中一个开始对丽动手动脚。丽大声的咒骂他们,拼命反抗,可那反而激起了他们酒后的欲望,他们把丽按倒在沙发上。

    我一直都不喜欢这几个油光满面的家伙,何况他们欺负的是我的恩人。

    我记得我没费什么力气就把其中一个扔出了酒吧并用空瓶子让另一个的脸上开了花,其余的扶起受伤的同伴夺路而逃。

    我扶起沙发上的丽,她的小腿在刚才挣扎时被酒瓶碎片划开了好大一个口子,鲜血正往外冒。丽扑到我怀里失声痛哭,全然不顾腿上的伤口。我轻轻抚着她的头发,这一刻,我实在找不出把她推开的理由。

    “我先送她回去。”我对老板说,然后抱起泣不成声的丽,在众人的目送下打了辆车回到我的小屋。丽说过她不想让同学知道她在酒吧上班,毕竟大多数人对这地方的印象不太好。

    帮她处理完伤口,我准备送她回学校去。

    “我想喝酒,你能陪我吗?”她开口了。

    我有些诧异,以前从没见她喝过酒。“我这里只有二锅头。”

    “没关系,你怕我喝不过你吗?”他俏皮的仰起小脸,上边泪痕依然。

    她的酒量的确不怎么样,半杯下肚,她连脖子都开始红了。

    “东,今天要是没有你,真不知道...”

    “你是我的恩人。”

    “恩人?东,难道你一直都把我当恩人么?”

    “我们还是朋友。事实上你是我目前唯一的好朋友。”我读懂了她的眼神,但我没那福气。

    “不!我不要只做你的好朋友!”

    她从床边跳起来,楼住我的脖子。

    她的嘴唇很薄,急促的呼吸丰满而发烫的身体冲击着我的灵魂。

    “不!不行!”我用岌岌可危的理智强迫自己把她推开。

    “为什么?难道你不喜欢我?难道我让你如此生厌?”她坐在床边,胸口猛烈的起伏着。

    “不,我喜欢你。”我灌了自己一大口酒。

    “那你为什么......”

    “不,丽,”我打断了她的话:“听我说,我曾经......”

    “不要!我不听!她到底有多好?让你如此念念不忘?”

    “我不知道她好是不好,但我肯定我不可能爱上别的女人了。事实上我正准备去找她。而你,”我转过身去:“我只能把你当妹妹看。”

    “不!不要!我不要做你的妹妹!”她象只受伤的小羊,哭着掩面而去。

    “抱歉!”我看着她的背影说。

    我知道。我知道这样说会让她很伤心,但我实在想不出更好的方法来拒绝她。

    第二天来到酒吧,老板已在门口等我,手里拿着个厚厚的信封,见到我,他迎面走来。

    “东,你不仅是个好乐手,而且是个好人。这段日子里你帮了我不少忙,可昨晚......”

    我知道他要说什么,那几个人是酒吧的常客,而且其中一个在这城市有钱有势,而我让他的脑门缝了十几针。

    “我明白,老板。我今天就是向你辞行的,我准备离开这地方。谢谢你对我的照顾。”

    “唉!其实我也不想...唉!算了,这里有点钱你拿着,或许用得上。”

    我拒绝了他的好意。他已经给了我报酬,我不能再收他的钱。我回小屋收拾东西。

    其实除了一把吉他,我一无所有。

    火车出站那一刻,我看到站台上那个孤零零的身影。

    是丽。

    她显然是一路跑进站台的,大口的喘着粗气,脸上满是泪,焦急的四下张望。

    我缩回了身子。我知道她在找什么,可我实在不忍心看到她的眼泪。

    对不起,丽。我只是你生命里的一颗流星,很快你就能忘了我的。
车窗外熟悉的城市映入眼帘时,我已经在火车上颠簸了两天两夜。晨曦给薄雾中的高楼涂上了一层很美的金色。

    我回来了,妍。

    安顿好自己,我决定去看看铭的墓----或者说我的墓。
 楼主| 发表于 2004-11-8 21:05:58 | 显示全部楼层
在公墓群里,我很快找到了那块刻着“陈铭”的墓碑。很难想象他生前的显赫。

    是啊,如果生时没能把握住自己所渴望的,死后除了遗憾你又能带走什么呢?

    有人追寻金钱,有人追寻权力,有人追寻名声...我不知道他们的追寻是对还是错,但我坚信我现在所追寻的,是我渴望了六百年的东西。

    我抱起吉他,《Nyan and ethan》那带着淡淡忧伤的音符开始在一排一排的墓碑中间叹息。

    但愿别再有人带着遗憾死去!

    最后一个音符随风而去的时候,一个我魂牵梦萦的声音让我全身一颤。

    “你的吉他弹得真好。”

    是啊,我有多久没听到这个声音了?好象是昨天才听到的,又好象隔了几个世纪......

    妍来了。她显得有些清瘦,可美丽如昔。我没想到我们会在这里见面。

    见到她,我并没有想象中的慌乱,平静得连我自己都不敢相信。

    “你好。”我主动跟她打招呼。

    “哦,你好。你是他朋友?”她指了指铭的墓碑。

    “恩。”

    “我以前好象没见过你。”

    “我一直在外地。他以前帮过我,听说他出事了,所以回来看看他,没想到他已经....”

    “他是个好人。”

    “你呢?你也是他朋友?”

    “是的。他曾是我的老板,我给他打工。后来就成朋友了。他一直对我很好,所以我常来看他。”

    “听说他出了车祸?”

    “那天早上他去买......是的,他出了车祸。我得走了。很高兴认识你。”

    “我也是。再见。”

    “再见。”

    撒旦啊!你听到了么?她不恨铭。她知道铭那天是去干什么!我再也控制不住泪水,象个受委屈的孩子回到了妈妈的怀抱。
回到刚租的小屋,我开始做下一步的打算。

    或许只有酒吧乐手一类的职业适合我,因为除了弹吉他我一无是处。最重要的是可以让我有很多时间细细体味那甜得刺痛的思念。

    在撒旦为我虚构的二十多年的记忆里有个叫海的人,他也在这座城市。和我一样,他也只是个乐手,我们曾一起在艺术学院门口的一间屋子里幻想能成为明星,一边吃泡面一边幻想着将来锦衣玉食,是的,他曾经是我的朋友。

    我准备去找他,或许他能对我的现状提供点建议。我当然不会告诉他我是谁又为什么而来,无论他是多好的朋友。我只是想他能帮我找到份工作。

    我在艺术学院的大门口站了好半天。我想起了前世在这里守侯的那一整宿。记忆告诉我,十九岁那年海和我曾在门口这一排平房里抱着吉他吃着泡面度过了差不多一年的时光,后来我决定到别处去转转才离开这里。很奇怪为什么前世我从没注意过有这么一排房子?        

    从前的邻居告诉我我离开后不久海有了女朋友,好几年前就搬走了,听说他女朋友很有钱,两人住在市区的花园公寓。

    眼前这人很眼熟,虽然我一时想不起他是谁,过去一年不停的喝酒让记忆里有些部分变得模糊,但我肯定我认识他。一见到我他就叫出了我的名字,他还说我变了,变得多愁善感,变的深沉。我不知道他说的对不对,但除了没有妍在身边,我对现在的一切都没什么抱怨。交谈中他告诉我他现在以帮学校里的学生应付考试为生,他说那叫“枪手”,还问我有没有兴趣试试。我不知道“枪手”是什么,但我不喜欢给别人当替身,所以我拒绝了他。我决定还是到酒吧去碰碰运气。





    映入眼帘的酒吧招牌上写着“蓝月亮”,感觉还不错。我走进去,花十块钱点瓶啤酒,找了张桌子坐下来。在遭遇几十次拒绝后我决定换种方式,我不对老板直接说出我的来意了。

    乐队正在演奏着《Nothing else matters》,我很喜欢这首重金属味道的曲子。昏暗的灯光让我看不清他们的脸,但他们配合得不错,尤其那把主音吉他,让我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只是主唱实在不怎么样。

    曲终,射灯聚集到舞台上,乐手们站起来谢幕。这时我才看清那吉他手的脸,他就是海。

    “海!”我朝他挥了挥手。他也看见了我,放下吉他朝我走来。

    “东?天,真的是你?我不是在做梦吧?怎么样?你过得好吗?天!你怎么看上去老了这么多?”

    “不太好。所以我回来了。你呢?听说你混得不错?”

    “还行吧。我晚上在这边跑场,赚点酒钱。哈哈,现在你的酒量一定不如我了,信不信?”

    “不试试怎么知道?”

    “哈哈,你还是老样子,看样子不把你灌个烂醉如泥你是不会服气的......等等,你什么时候开始喝啤酒了?”

    “这里最便宜的就是这个。”

    “......你一定吃了不少苦。”他看着我的脸说:“今晚我请客,不醉死不许回去!”

    “醉死了,你让我回哪儿去?”

    “哈哈~!臭小子!见到你是这几个月来最让我开心的事了!等等,我马上回来!”

    他酒量的确不错。等我两把他抱来的十二瓶写着不知道是哪国文字的酒喝得精光时,我已经看不清灯光的颜色了。

    “真怀念那间平房啊,”他大力的拍着我的肩膀,“还记得我们一起度过的日子吗?吃泡面吃得肠子都绿了,可我从来都没不开心过!”

    “你现在不开心吗?”我反问他。

    “不...我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开心。”他醉眼朦胧:“我想让她过上舒服的日子,可事实上现在是她在支撑着我们共同的家。她每天都在拼命打工赚钱,我知道她是为了我。如果没有我她不会那么累的。可我却无能为力,除了吉他我什么都不会......”

    他一定很喜欢他的女朋友。我想。

    “算了,不说那些了,”他抹了抹脸站起身来:“别告诉我你已经不会弹吉他了。”

    “你说呢?”

    “那还等什么?只有我两才是最完美的搭档!”

    “哪首?”他拿起舞台上两把木吉他,把其中一把递给我。

    我想了想,望着他笑了笑,《Hotel of California》的前奏从指间缓缓流出。

    海会心的笑了笑,适时的接了下去。海在这里显然很有威信,我们刚坐好,旁边的鼓手就摆好了架势,听到前奏他就扔掉了手中的鼓棒,用双手在鼓边上打出平稳的节奏,看到我望着他那欣赏的眼神,他报以友好的微笑。

    的确,除了海,从未有人与我有过如此完美的配合。一对久别的好友,一对完美的搭档,用他们那难以言表的友情演绎着生活的苍桑,慨叹都市的凄凉。

    这时,留着长发的主唱不识趣的扯开他嫩声嫩气的嗓子跟着琴声唱了起来。

    我有些恼怒的按住琴把四指一起划过六根琴弦,琴声嘎然而止。

    他适合去唱点伤心啊、失恋啊、之类的要死要活的情歌。他不是唱加州旅馆的料。

    回到座位上,海拍了拍我的肩,看得出他也不喜欢那小子。这时一个风情万种少妇模样的女人款款朝我们走来。看到她,海站了起来。

    “云姐。”从海的态度看来这女人来头不小。

    “刚才弹得不错啊,”被称做云姐的女人没有理会海的恭敬,径直走向我:“为什么停下来?对了,你是新来的吉他手?我以前没在这儿见过你。”

    “他是我朋友,云姐,”没等我说话海接上了口:“以前一起玩吉他,后来他到外地跑了两年,今天刚回来的。”

    “哦,我说呢。去过哪些地方?”

    “很多。”我不想告诉她我在另一个城市差点饿死。

    “刚才怎么停下来了?”她眯起眼打量我。

    “那主唱不适合唱我们的歌。”我直接了当。

    “呵呵呵~”她掩着嘴笑道:“在哪儿高就呢?”

    “我刚回到这里。事实上我正在找工作。”

    “这样啊,你吉他弹得不错,我跟这儿的老板说一下,如果你愿意的话就先留在这里吧?”

    “谢谢云姐。”我学着海称呼她。

    事后海告诉我,云姐是这一带演艺圈有头有脸的人物,而唱歌那小子跟她关系不一般,她没当众羞辱我一番并且还帮我找到工作连海都感到奇怪。

    就这样,我找到了第二份工作。还是在酒吧。

    这天,我一个人在吧台上喝闷酒,海在演奏。一段时间的配合后我们发现来这儿的人只图有点音乐,不太差就行。所以我两的配合有时候是在浪费时间。我两决定轮流上台演奏,这样可以轻松不少。

    “给我一杯苏打水,谢谢。”我浑身一颤。

    地狱之火都融化不了我对那声音的记忆。是妍。

    我想大声的告诉她我就是铭我就是那寻找了她六百年的恶魔告诉她我回来就是为了再见到她告诉她有有多想她......

    可我说不出话来。我能对她说什么?对于她来说我现在只是个有一面之缘的陌生人......

    “嗨!怎么是你?”她看到了我。

    “哦?哦,是你啊,你好。”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你也喜欢来这里?”

    “我在这里工作。”

    “是吗?我常来,但好象没见过你。”

    “我刚从外地回来,几天前才开始来这里上班。”

    “傻丫。”海看到了她,走过来搂住妍的腰,在她脸上轻轻吻了一下:“什么时候来的?”

    “没一会儿。”妍抱住海的脖子,甜甜的笑道。

    我明白了。就是他。海就是那个前世妍告诉铭的相恋了三年的男人。

    “哦,对了,这是东,我跟你提过的,我最好的朋友。”海想起介绍我。

    “我们见过。只是她不知道我的名字。”握住妍伸过来的手,我回答海。

    “哦?是吗?傻丫你见过东?在哪儿呢?东这几天刚回来。”

    “坟墓。”我又替她回答了问题,然后转身走向舞台。

    这是最可怕的结局。我为之陷入六道轮回的目标,竟然是我好朋友的女人。撒旦啊!为什么?为什么是他?为什么我是东?为什么我和他是朋友?这一切难道也是你事先安排好的?

    拿起吉他,望了望妍。她正在海的怀里呢喃着,那似水的柔情让海的眼神都变得软了。

    望着一脸幸福的海,我唱起了那首《Where did you sleep last night》。绝望的音符伴随着我嘶吼着,呻吟着,叹息着,质问撒旦,为什么会是这样?!我伟大的主人啊,难道这便是我这一轮回找到的答案?难道这便是你为了让我死心安排下的结局?天啊,如果这是梦,就让我赶快醒过来吧!

    曲终,海走过来拍拍我肩头:“难得啊~以前很少听见你唱歌的。看不出来你小子抽那么多烟,嗓子还没怎么坏。”

    “我头疼得厉害,先走一会儿。”我对海说。

    我得在我控制不了自己之前离开。
 楼主| 发表于 2004-11-8 21:06:26 | 显示全部楼层
“别走啊,今天的酒还没喝呢!刚才我和傻丫商量着周末去野餐,你也一起来吧?反正你也没什么事,咱两把吉他也带上....”

    “明天再说吧,我先走了。”我象逃跑似的离开了酒吧。

尽管我一再对自己说不要跟他们去,可我还是假装很高兴的答应了海的邀请,跟他们一起去野餐。

    我一直坚信我能再见到妍。可我怎么都想不到会是这样的结果。在黑暗中漂流的日子里,那双眼睛是那么的清晰,但总离我有一步之遥。而她现在就在我眼前,触手可及。只要能让我看到她,其他的都不重要了。是的,我要陪在她身边,哪怕只有一天。虽然我已经看到了自己的末日......




    以后的日子里,我默默的点缀着他们甜蜜的生活。看着他们一次次幸福的相拥,我竟然也会莫名其妙的感到一阵阵快乐,而这种快乐每出现一次,便会让我心中的刺痛加重一分。她很开心。是的,跟海在一起,她很开心。我忽然明白了她选择海的原因了,他能让她笑得如此灿烂,他能让她平淡的生活甜得流出蜜来,她对海的感觉,就如我对她一般,并且得到了同样丰厚的回报。

    面对她的幸福,我能做些什么呢?

   



    这段日子我很少喝酒了。我不知道自己喝醉了会说出些什么,因为妍常常在酒吧陪着海。
        
    这天,酒吧打烊了,人已经走得差不多。可我不想这么早回到那阴暗的小屋去,继续在舞台上用吉他自言自语。见到妍之后,我开始害怕一个人单独呆着。虽然我常常告诉自己别老想着妍,她现在是海的女人。可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感觉到有种说不出的东西从四面八方朝我压过来,让我从梦中惊醒,然后彻夜难眠。那感觉让我窒息。

    我一遍又一遍的弹着那首《Scarborough fair》,有时跟着唱上一两句。细细体味着它那遥远的忧伤,我的心慢慢静了下来。

    “这是第十一遍了。”手指又一遍触动前奏时,一个声音传来。我转过身,是云姐。

    “打烊后你一直在弹这首曲子。以前我也听你弹过,虽然有点淡淡的伤感,却带着种让人心旷神怡的意境。可今晚你的琴声里只有凄迷。有心事?”

    前几个小时我好象一直没见到她,不知道她什么时候来的。而且我没注意自己弹了几遍这首曲子了,更没想过她也会听吉他,加上她平日里在酒吧里的飞扬跋扈,我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她才好。

    “来,陪我喝一杯。”她的口气不容置疑。

    “你是本地人?”坐到老板为她“专设”的包厢里,她开口问我。

    “恩。”

    “出去几年了?”

    “三年。”

    “哦?当初为什么要离开?”

    “我以为自己能出名。”

    “哈哈哈,年轻啊,不知天高地厚。不说了不说了,来,干杯。”

    轻抿一口后,她玩弄着手里的酒杯:“这虽然是红酒,但很容易醉人。听说你酒量不错?”

    “还行。”我一直不喜欢她,更不喜欢她略带教训的口气。

    “我也难得有今天这样的心情喝酒。大概是你的吉他作怪吧?哈,来,今晚我要喝个痛快!”

    或许我根本不适合喝这名贵的葡萄酒。我觉得它的味道跟小摊上那种五毛一杯的梅子水差不多,只不过混了点酒味而已,而且口感很差,象半生的香蕉。

    几杯下肚,云姐抬起头,望着墙角的一个玻璃柜子发呆。顺着她酒后那朦胧的眼神,我才注意到柜子放着一只横笛,闪着银色的光,与昏暗的酒吧显得格格不入。

    “好久没玩了,不知道还会不会。”看到我也注视着柜子,云姐淡淡的望了我一眼,打开柜子,取出了横笛,轻轻抚弄了一会儿,放到嘴边轻轻吹响。《Cuchulainn》那如水般的温柔慢慢的弥漫在包厢里。

    带着失落却充满了向往的曲子环绕着云姐,迷蒙的笛声洗去了她身上的扈气,她沉吟着,叹息着,回味那被世俗摧残得千疮百孔的少女时代的梦想,轻叹人生路上的艰辛,呢喃着女人不能为人所知的痛苦...... 笛声让她变得脆弱,却用无限的温柔抚慰着她疲惫不堪的心,如泣如诉,荡气回肠......

    曲终,云姐轻轻吁了口气,揉揉眼睛,重新坐回桌边。我不知道对她说些什么好,向她举了举杯,将酒一饮而尽。   

    “是啊,既然想回来,当初为什么要出去呢?”几杯后她眼神更加迷蒙,象是在问我,又象是在自言自语:“既然要出去,又为什么想着回来呢?家,其实就是那个你拼了命想离开,离开后却又拼命想回去的地方......你运气比我好,你回来了,而我却已回不了头。电影里说,人都有个毛病,看到山,就想知道山那边是什么。我现在已经不想知道了。那边不过是另一个沙漠而已。为什么?为什么总要到我失去了一些东西,才让我知道它们的珍贵...”

    说着说着,她爬在桌上哭了起来。

    我不知道她说的对不对,越和人相处,我越觉得对人的了解太少。我不知道她所说的是一种怎么样的痛苦,但我明白那和我对妍的思念一样通彻心腑却又不能明道于人。我开始不怎么讨厌她了,甚至有点同情她。平时那不可一世的外表不过是她不想让人知道她有比别人脆弱的灵魂而已。

    我们一直喝到三点钟。她如愿以偿,醉得一塌糊涂,连站都站不稳。我只好抱起她,打算送她回家去。老板和两个值班的服务生张大了嘴看着我把不省人事的她从包厢里抱出来,坐上计程车离开。

    把她弄回她那小别墅二楼的房间里时我已精疲力尽。

    刚把她放到床上,她忽然一把抱住我的脖子。

    “东...别...别走...别走好么?别离开我...”她努力想睁开眼睛。

    “我们一起...走...离开这里...我好累...带我走...求求你...”

    我轻轻拉开她的手,帮她脱掉鞋,拉开被子给她盖上。

    “东...不要走...我好累...我好...害怕...”

    她还在语无伦次的呢喃着。

    她呼唤的是另一个人,他也叫东。我确信。

    客厅的花瓶里放着些我叫不出名字的花,我拿起其中一朵蓝色的,放在她床头,替她关上灯,离开了别墅。

    祝你有个好梦!云姐。

第二天我照常到酒吧去,云姐已在那里。显然昨天的酒让她元气大伤,今天难得的不施脂粉,带着几分憔悴。看到我,她朝我挥了挥手,然后走出了酒吧,我跟了出去。

    “我昨天...”

    “你昨天喝醉了酒,后来好象做了个梦。那梦一定很美。”

    我知道她担心什么。昨天那一场大醉很可能把自己精心塑造的形象毁于一旦。

    “哦...是吗?”她长长吁了口气。

    “好了,我去上班了。”我不想让她觉得尴尬。

    “东,你...我...没什么了,你先去吧。”

    我转身走向酒吧。

    “东...”
  
    我回过头来。

    “那花...真漂亮...谢谢你...”

    走进酒吧,首先看到的就是那稚气未脱的主唱。   

    如果眼神会着火的话,那小子能用眼神把我烧成灰烬。




    两天后云酒吧里的人告诉我云姐让我到她的别墅去找她。

    斜躺在沙发上的云姐只穿了件睡衣,半遮半露,脸上一如那晚喝醉后的温柔。我知道她找我来干什么了。

    “来了?坐。”她媚笑着说。

    “云姐找我有什么吩咐?”我明知故问。

    “也没什么事,就想找你喝杯酒。”她坐起来,打开茶几上那瓶写着蝌蚪文的酒,倒了两杯。

    “这是法国八二年的红酒,收藏好几年了,一直没舍得喝。尝尝,味道不错的。”

    我不喜欢红酒。

    “为什么一直不喝呢?”接过她递来的酒杯,我耐着性子问她。

    “没人陪我喝。”

    “哦?可云姐有很多朋友的。”

    “他们?哼,”她眼里露出鄙夷的神色:“他们不配。”

    “我只是个不入流的吉他手。靠音乐混饭吃。”

    “东,你知道吗?”她放下酒杯朝我靠过来:“酒和女人一样,不是所有男人都能喝的。”她用手摩挲着我的脸:“我知道我不是什么好女人,但...这酒,只有你配喝。”

    她的长发散落在我肩上,淡淡的幽香让我有些手足无措。看到我端着酒杯发楞,她叹了口气,把头从我肩上移开,坐直身子。

    “我知道你心里怎么看我。”她幽幽的说:“在你眼里,我是个嚣张,放荡,不可一世的女人。我...”

    “不,云姐。”脑海里浮现出那支横笛,那首《Cuchulainn》,那个醉后痛哭失声的可怜女子,我打断了她的话:“我不知道别人怎么看你,但我从没那么想过。来,我敬你。”

    她眼里闪耀着惊喜,轻啜了一口酒后,她又恢复了刚才的媚态。

    “你知道吗?”她又把头靠了过来:“那天我醒来看到床头的花,哭得一塌糊涂。”

    该死!那晚我肯定也喝多了。

    “你真是的,害得人家一直没睡好觉,眼睛都肿了,这几天都不好意思去见你。”她把头靠在我胸前,双手环住我的腰。

    我不知道为什么没推开她,任由她抱住我。

    “云是我唱歌的艺名,我的名字是秀,可很少人知道。”看到我没什么动作,她把手环得更紧,“几年前到这里上大学,在学校里认识了个男孩,他是学画的,高高的个子,一顶长头发随时洗得干干净净。”她象梦呓般的呢喃着,“我们同居了,他的画很美,可就是没人愿意出钱买。我放下笛子拼命打工赚钱养活我们两,他也努力的画画,后来有个旅游的画家看中了他的画。他带着他去见那些有钱人,给他们看他的画,终于有人愿意出钱给他办画展......他出去了好久,我替他高兴却又不想他离开......有天他来找我,他说他爱上画家的女儿了,况且她能在事业上帮助他......我告诉他你滚蛋吧我早就反感你了你这个一事无成靠女人发家的懦夫......他走了,我感觉心被掏空了......后来在酒吧里有个人说我的歌声很好,他能让我成名...呸!禽兽!畜生!他帮我出了第一张专辑,我有钱了,出名了,我想去找他,告诉他现在我也能帮他了只要他回到我身边,可听说他吸毒了,没多久就死了......”

    我忽然觉得心头一阵酸楚。怀里这个耀武扬威的女人竟有如此不堪回首的往事。我轻轻捧起她的脸,用爱怜的眼神抚慰着那双盈满泪水的眼里的那份凄凉,望着望着,不由得俯下头,往她的唇上吻去。

    她闭上眼,搂住我的脖子,回报以热烈的激情。泪水终于从她的眼角无声滑落。

    我抱紧怀里那轻轻颤抖的幽香,朝她的卧室走去。

   


    清晨的阳光唤醒我的时候,云姐...不,应该是秀,还在我身边熟睡。嘴角挂着甜甜的笑让我心里一阵刺痛。我起身,点燃一支烟,走到卧室旁边的屋子,打算好好清醒一下。

    屋子里放着的宽屏电视让我一头雾水,上边正放着我们昨晚的那一场云雨。

    我明白了,这里是负责别墅安全的监控室,昨晚的事已经被监控摄象机毫无遗漏的记录了下来。

    找出那盘带子,小心翼翼的放进口袋里。我背叛了自己的感情,背叛了自己为之轮回的初衷。我和秀口中那些禽兽畜生没什么两样。

    卧室里秀仍在酣睡。是啊,她太累了,或许昨晚是她这几年来睡得最好的一次。
 楼主| 发表于 2004-11-8 21:06:59 | 显示全部楼层
离开别墅后我没去酒吧上班,一直把自己关在小屋里。我不敢面对秀,不敢面对海,更怕看到妍。

    几天后,秀找到了我。是海告诉她我在这里的。

    “你跑哪儿去了?怎么也不跟人说一声?你吓死我了你知不知道?”一看到我她就扑了过来,泪水盈盈欲滴,双手把我胸口捶得生疼。

    她以为我出事了,从她发红的眼睛和看到我后如释重负的眼神看得出她这几天有多焦急。   
   
    我不知道该跟她说什么。

    “云姐...”我轻轻把她推开,不敢正视那双写满愕然的眼睛。

    “东,你...你怎么...”

    “我不适合你...或者说...你不适合我...”我深吸了口气,望着她:“我还是不喜欢红酒。”

    她足足楞了半分钟。那眼神又让我想起三百年前那个女妖。

    没有我预料中的狂风暴雨,她转过身悄悄的走了。

    我很想知道被人爱的滋味,结果我伤害了其他人。

    对不起,秀。对不起,凄凉而柔美的《Cuchulainn》。

那天后的日子里,我再也没去酒吧,也没见过秀。海时常来小屋陪我。他从没问过发生了什么事,只是很开心的陪我一起喝酒,一起弹吉他,一起回忆往事。他的确是个很不错的朋友。
   
    我脑海里一直很混乱,甚至开始有点期待死亡的到来。这样的日子对于我来说不亚于地狱之火的煎熬,只能对吉他诉说那种求死不能的痛苦。有时我会想起地狱里那些女妖吟唱的曲调,并把它们变成里吉他弦间流淌的音乐。其实这些曲调也很不错,只是奇怪为什么以前我那么讨厌它们?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近两个月,我只知道海照常在酒吧上班,其他的好象都与我无关,包括妍---尽管对她的思念每天都要为我带来数十次痛不欲生的痛楚。



    这天中午,有人敲门。这时候只有海会来。

    “门没锁。”我懒得动。

    没有反应,还是继续敲门。

    这小子,平时他从不敲门,今天装什么斯文?真是的。我气冲冲的站起来,去给他开门。

    “你吃错药了?敲什么门?脑子有......”

    一把将门扯开,眼前站着的人让我目瞪口呆,硬生生的把后半句话咽了回去。

    是妍。

    她比起上次见时憔悴了很多,红着眼睛,好象刚哭过。

    “抱歉,我来找海。”

    一如初见时的洁白、透明。一如初见时那令人心碎的美。

   “哦?哦哦,没关系...啊?什么?”

   “海在吗?”

   “海?哦,他还没来。有什么事吗?”

   “我有好几天没见到他了,不知道...哦,他不在,打搅了。”

   “妍,”我止住她离去的脚步:“能告诉我发生什么事了吗?”

    海这几天都来找我,可妍却说好几天没见他了,我感到有点不对劲。

    “他好几天没回家了,我...”

    “进来说。”我刚想起我们还站在门口。

    “几天前我们吵了一架,他走了,就没再见过他...我知道他想让我过得好一点,可我...可我并不介意他是什么样的啊......”

    妍说着说着开始泣不成声,渐渐的我听明白了:海对自己的现状感到恼火,并最终把气发到了妍身上,争吵后便没再回过他们的家。

    晚上我来到了酒吧。我打算找海谈谈,我知道他们深爱着对方。实在不明白,我好象一直都在渴望发生今天这样的事,可真的发生了,我

却又为了他们的和好而奔走。

    酒吧里混乱依旧,嘈杂依旧。只是海和秀的眼神有点不同。

    海好象已经知道了我为什么而来,我还没开口他就阻止了我,这时,秀走了过来。

    “海,在说什么呢?哈~这是谁?老板,怎么让乞丐进来了?快赶出去!”

    “秀...不,云姐,是我。”她肯定很恨我,而面对她,我只有满腔的愧疚。

    “你是?”她故意眯起眼上上下下打量了我一番:“哦~是你啊,哈哈,怎么才两个月不见,你都落魄成这副德行了?”

    “我...我来找海,有点事要跟他说。”

    “找海?不是借钱吧?哈哈,海很快就是明星了,他的新曲子很得唱片公司的赏识,唉~也难怪。人一发达,亲戚朋友自然就会多起来了。



    “不,云姐误会了,我找他是为了别的事。”

    “哈哈,还能有什么事?你不是一直很自负吗?告诉你,别以为自己有多了不起!你一直引以为自豪的吉他,和海比起来跟本狗屁不如!

海,你没告诉你这以前的好朋友吗?你就快出唱片了,对了,为什么不把你的新曲给他听听?让他知道什么样的曲子才能真正称做吉他手!”

    “我...”海有些不愿意。

    “没事的,就当给他上一课吧,来,告诉他,你一直都比他强。”秀把吉他递给了海。

    海犹豫了一会儿,弹起了那首《hotel of Callfornia》。

    “不!我是说你的新曲子!”云姐打断了海。

    我诧异的望着海,他却避开了我的眼睛。

    哦,是那首几天前我弹给海听的曲子。记得当时我叫它《Is all a dry skeleton》。

    “你不是一直很想出名吗?”我正在诧异这首从地狱女妖的吟唱中演化出的曲子怎么成了海的新曲时,云姐在我耳边恶狠狠的说:“他现

在是我的人,我要让你知道背离了我是你一生中最大的错误!我要让你最好的朋友成名,并且让他时时关照你的潦倒!”

    我明白了。海一直渴望自己有所作为,能心安理得的让妍过上好日子。而现在他正以自己和妍的幸福为代价换取他所渴望的东西。

    海,等你发现你在为了你所渴望的东西而奋斗,而你付出的代价恰好是失去了你想得到的东西,那时就太晚了。

    面对秀的冷嘲热讽,我不能再说什么了。我转身离开了酒吧,身后跟着秀近乎发狂的笑声。

    我该怎么告诉妍呢?跟她说她深爱的男人背叛了她,为了成名投入了另一个女人的怀抱?跟她说海在为了他们的将来而奋斗,只要她别去过问海的行踪,过段时间海自然会回到她身边的?

“酒吧里的人全都告诉我了。”我在他们的家里见到了妍。这个前几天还为了找不到爱人而哭得肝肠寸断的女人现在却出奇的冷静。

    “你...你已经知道了?”

    “恩。”

    “那你准备怎样?”

    “怎样?感情在现实面前如此不堪一击,我还能怎样?谢谢你了,东。我有点不舒服,先睡了。”

    这由抓狂变为表面冷静的女人让我心里直打突。

    “时间还早,出去走走或许会好过些。”我真怕她做出伤害自己的事来。

    “不了,别为我当心,我能照顾自己。晚安。”

    “...晚安。”

    从她的屋子里走出来,我望着还挂在山边的太阳叹了口气。晚安?

    不行。我不能离开。从铭的记忆中我知道她根本不会如此冷静。找了个能看到她窗户的地方坐了下来,我决定看看再说。

    夜,无声无息的降临了。妍的房间里还没有灯光,这简直要把我急疯了。她在做什么呢?这么黑都不开灯,我听海说过她很怕黑的。或许她在想心事?对了,她一定在想心事,想着就不觉得黑,所以忘了开灯了。

    我象热锅上的蚂蚁在她窗下转来转去几个小时。夜不知不觉深了。

    正犹豫着是否离去,她房间的灯光突然亮了起来。透过窗帘,我看到灯光反射下她的身影正拿着个什么尖尖的东西往眼睛里戳下去!

    不!浑身的血液一下涌进大脑里,不!妍!别伤害自己!我玩命的朝楼上她的房间冲去,房间门都没有锁,她...撒旦啊!求求你别让我来

晚了!

    扑开房间的门,我正看到她拿着个尖尖的东西对准自己的眼睛,来不及细看,我一把将她按倒在床上,夺去她手上的东西扔出老远。

    “你这愚蠢的女人!你没有权力伤害自己!听到没有!海走了,你还有我,还有其他朋友!无论是谁,你都不能伤害自己!”我声嘶力竭

的朝她狂喊。

    妍被吓得呆住了。我按住她足足有三分钟,觉得她没有反抗了,才松开她的手,坐在床边大口大口的喘着气。

    “东...你没事吧?”看到我稍稍冷静下来,妍轻轻拍了拍我的肩膀。

    “听我说,妍。我知道你很爱他,但没有理智的牺牲只会为自己和别人增加痛苦!”我用力抓住她双肩,“我...你知道么,我一直都深爱着你!好吧,就算为了海,如果你出事了...我是说,你想让他的余生在痛苦与自责里度过吗?那样你会开心吗...?”
   
    “东?东!你怎么了?你冷静点,你在说什么呢?”

    “你刚才...你的眼睛...”我回过神来,看到妍一脸的不解。

    “我?哈哈哈....”妍笑得直不起腰,笑的满脸泪水,笑得倒在床上打滚。

    “我....哈哈...哎哟...我刚才在滴眼药水...准备睡觉...你...你...哈哈”

     眼药水?睡觉?我连忙看了看刚才被我扔开的东西,撒旦啊,那真是只滴药水的滴管!

    “对不起...我...我以为...”我全身发烧,恨不得从窗户里跳出去。

    “你以为我会自杀?会自残?”妍忽然不笑了,用她柔嫩的手指轻轻抹去我满脸的泪痕:“你看你,大男人哭成这样,傻孩子,放心吧,我说过我会照顾好自己的。”

    妍的口气让我想起人们口中的妈妈。

   

    第二天大清早,我还在怔怔的望着天花板为昨晚我的荒唐作着忏悔,敲门声又响起。

    “进来!门没锁。”我想都没想会是谁,一般情况这么早来找我的都没什么好事。

    “那我进来了哦。”

    “不!等等!...我是说...我还没穿衣服!”
 楼主| 发表于 2004-11-8 21:07:22 | 显示全部楼层
那个声音把我以后几个礼拜的睡虫全都吓跑了。我连忙起身,慌慌张张的穿好衣服,忙手乱脚的跑去给她开门。

    是妍。

    “我得去买些东西,”妍看着我乱蓬蓬的头发和眼角的异物,眼里全是笑意:“你愿意陪我吗?”

    “好啊!恩...我是说非常愿意...等等,我去洗脸。”

    我狠狠掐了自己一把,大腿肌肉马上向大脑发出了抗议。

    撒旦啊,我不是在做梦!



    我介入了妍的生活。陪她上街,爬山,看星星。有时我们会一起看铭的墓。她告诉我这里长眠的人是她最好的朋友,她知道他喜欢他可她没福气享受他的爱。

    我知道我在黑暗中漂流时撒旦听到的是什么声音了。正如撒旦所说我的魔力不足以干扰他的思想,他听到的是妍为铭的祈祷和我的思念发出的共鸣,那声音足以让地狱颤抖。

    晚上,我和妍一起坐在公园的草地上。能在城市夜空出现的星星都异常明亮。

    “其实这里的夜晚也很美,只是我以前一直没有注意过。”妍望着天空,痴痴的说。

    “现在想想,其实那边的天空永远都这么美,只是以前我也没注意过。”

    “那边?”妍侧过头望着我。

    “是的。地狱。我在那里生活了六百年。”

    “地狱?”妍的身子轻轻的颤抖了一下,“以前我好象听过这句话。”

    “如果我告诉你,我就是铭,我就是那活了六百年为了寻找你而再次轮回的恶魔,你相信吗?”

    妍再次颤抖了起来,望着我的眼睛,她缓缓投入我的怀抱。

    轻轻抱着怀里的软玉温香,我长长的吁了口气。

    “怎么了?”妍仰起脸问我。

    “知道吗?就算再给我一百次机会,我还是选择轮回。”我不知道她能不能明白我的意思,也许这句话,我是说给撒旦听的。

    妍望着我,渐渐的闭上了眼睛。

    我吻住她的双唇,轻轻的,深深的,象在吻两片娇嫩的花瓣......

    星光璀璨,长草摇曳,夜色浓得化不开。

    撒旦啊,让时间走得慢一点吧!不管明天是什么样。

   


    妍温柔得要化成水的眼神围绕着我度过了六百年来最美好的一段时光。

    这天,海找上了我。他看上去很不错,《Is all a dry skeleton》为他带来了他所渴望的生活。

    “东,你知道,我们是最好的朋友。而我深爱着妍。”

    “你想让我怎么做?”                 

    “离开她,如果我们还是朋友。”

    “而你又会适时的出现在她面前?”

    “是的。事实上,我现在已经能让她幸福,彻头彻尾的幸福。”

    “你还不明白,海。以前你和她在一起的日子,难道你们不幸福吗?为了女人,或许这只是男人为了满足自己虚荣心的一个堂皇的借口。



    “也许你永远不明白我做这一切的原因,我的兄弟。不管怎样,把她还给我好吗?我求你。”

    “还?你认为你把她借给了我?”

    “无论你怎么想,事实是这样的。”

    “那么你的云姐呢?就算你想回到妍身边,她会放你走吗?”

    “这...”海的脸上露出了痛苦的表情:“我已顾不了这么多。离开妍,世界对于我来说是地狱。”

    “你打算告诉云姐,你只是在利用她?”

    “她应该知道。这不用我说。”

    “好吧,妍喜欢谁,或许她更有发言权。我们为什么不去问问她呢?”

    “就这么办,我的兄弟。不过答应我,不管结果怎样,我们还是好朋友,好吗?”海摘下了墨镜。

    “你认为我需要那么多朋友吗?”

    “......”

    海走了。或许他说得对,钱和权力真能给妍带来幸福。可铭的一生到底缺了什么呢?

    人生根本就是个怪圈。

这几天我没回小屋也没去见妍。我知道海肯定会去找她,这时候她需要冷静的想想,而且我肯定她的答案不会让我失望的。

    几天后,我拨通了妍的电话。我没有通信工具,只能我找她而她很难找到我。

    “东?你这几天跑哪儿去了?”

    “去外地转了一圈。”

    “真是的,走也不说一声。现在在哪儿呢?”

    “路边上。”

    “能陪我吃顿饭吗?”

    “当然。在哪儿?”

    “以前你带我去的那间小馆子,就是牛肉面做得很好的那家,好吗?”

    “恩。我在那儿等你。”

     放下电话,我高兴得要飞了起来。她选择那间馆子吃饭,我已经知道了她的答案。那里留下了我们一些美好的回忆。

    “海来找过我。”她拿起筷子,却不动。

    “我知道。”我紧张得不得了。

    “我并不在乎他是什么样。”

    “恩?”我也放下筷子。

    “东,你知道,我对他的感情...... ”

     我坐直身子等她继续说下去。

    “我以为自己能忘了他,但我再看到他时我才知道自己错了。”

    我觉得自己象个等待宣判的死囚。

    她望着窗外过往的人群,继续说:“对不起,东。我也很喜欢你,但对于海,我付出的是爱。”

    “有什么区别吗?”

    “有的,或许你不明白...”

    “那是什么?”我强压下自己咆哮的冲动,但声音象野兽发出的嘶吼。

    “东,我没骗过你,但那只是喜欢...”

    “告诉我,那有什么区别!”

    “对不起,东。我只能这样说。”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小屋的。躺在床上,我觉得自己好累。前所未有的累。难道我苦苦追寻的就是这个结局?

不,撒旦啊,没有人要我这么做。没有人要我为了她这么做。这都是我自己选择的,这结局,或许在六百年前我出生的时候便已注定。前世我追随了这种感觉,换来的却是无尽的黑暗,而我依然用看不见的眼睛注视着她的身影微笑了一世。是啊,我并不奢望回报,那段美妙的时光已足够我在火焰之河里回味几个世纪。我曾经得到过她的心,其他的都不重要了。

    我在床上躺了三天等着火焰之河的惩罚。可出乎意料撒旦的使者却一直没有出现。我决定出去转转,或许撒旦正在考虑用什么方式把我带走。

    来到酒吧,海不在。他现在是唱片公司签约明星,鸿运当头,酒吧里的人说他很少来了。

    刚想走,秀出现在门口。

    “最近好吗?”我实在不知道对她说什么。

    “好?哼,男人都是禽兽不如的东西!达到目的就翻脸不认人?哼,等着瞧吧,我不会让你们好过的!”

    她的话说得我一头雾水。什么达到目的?什么翻脸不认人?

    两天后,海的到来解开了谜底。

    他告诉我他现在又和妍在一起,可秀手里有他的几张照片,这些照片能让他一夜间变的声名狼籍。

    “帮帮我,东,”海带着哭腔:“我知道你恨我,可实在没办法了!”

    我已经不把他当朋友了,甚至有些恨他。可秀现在正将曾发生在她身上的痛苦施加给别人。我不能让秀的悲剧在妍身上重演。



    那封带着卷录影带的邮件对于秀来说无疑是晴天霹雳。我把那天在监控室拿到的带子给了海,并要他给我点氢化钾。对于我来说,怎么死已经没关系,我只是不想自己死得太难看。海没问我要这剧毒的东西做什么,第二天他就拿来了我要的东西,然后急急忙忙把带子复制了一盘寄给了秀,并以他的底片为交换条件。

    我知道,做了这件事,我的生命就真的走到头了。我不能再面对所有我认识的人,我出卖了自己,出卖了秀。

    我在第一次吻妍的公园里留连了两天。回到小屋,把那只细小的试管放到嘴里咬碎,吞下里边的液体。然后抱起吉他,那首我刚见到妍时弹的《Nyan and ehtan》开始在小屋里断断续续的呜咽。我觉得自己的身体正在慢慢的风干,粉碎,飘散风中...

    正当我沉醉于这死亡的感觉时,门被撞开了。艰难的回过头来,我好象看到了秀......

    “滚出来!你这畜生!我知道是你给他那东西的!”

    是的,这是秀的声音。

    感谢撒旦能让我在生命之火即将熄灭时见她最后一面。她是我今生最大的遗憾。

    我努力想说点什么,可我的嘴已经不听使唤,手指也无力再拨动琴弦。吉他滑落,我也倒在了地上。

    对不起,秀!我努力想把这句话说出来,可喉咙已经发硬了,呼吸有些困难,我只能望着她艰难的笑笑。

    “你怎么了?”秀扔掉手里的皮包朝我扑过来,托住了我的头,她看到了我嘴角渗出的血:“东!东你怎么了?你不要吓我!我不是来找你问罪的!我不怪你了!我不怪你还不行吗?东!你起来!别吓我!起来啊!求求你...”

    秀的嘶喊声夹杂着她的眼泪一起落到我脸上,我想伸手替她擦去泪水,可我连脖子也竖不稳了,头歪倒在她肩上。

    “对...不...”用尽全身力气说出了两个字,然后我就觉得自己忽然轻了许多,胸口也不再闷得难受,全身说不出的轻松畅快。

    我站了起来。却看到秀抱着倒在地上的我放声痛哭。

    “不要离开我!不要离开我啊!东!我从没怪过你,我真的从没怪过你!我已经一无所有了!我是来求你带我一起离开这里的!我要做你的女人!你不能!你不能走啊!”

    很遗憾,我到死也没能亲口向她道歉。

    我明白以前那些亡灵死后留连于人世的原因了。他们有些话还没有说,有些事还没有做。

    恶魔之翼的风声再次响起,撒旦的使者来到了我身边。

    还是上次那只小恶魔。他显然出生不久,还不知道自己的能力。上次被我打了一拳后可能有些后怕,这次它没靠近我,远远打出召唤手印。我知道反抗是徒劳的,望了望痛哭的秀,转身跟着它向地狱走去。

    “救命啊!有没有人!帮帮我!救命!来人啊!求求你......”身后传来秀声嘶力竭的哭喊......



    “我还没有想过结束东的生命。”恶魔之主威严依旧。“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我已没有活下去的理由。”我知道即将面对的是火焰之河永无止境的煎熬,可此时心里却出奇的平静。

    “可怜的孩子,”撒旦眼里露出一丝慈爱,那让我有想哭的感觉。“虽然你回来了,可我能感觉到你已找到你要找的东西。”

    是的,我用两辈子的时间去寻找,去感受人们所说的爱。是的,我找到了,那揪心的痛楚,那无言的思念,那醉人的温柔和如水的缠绵......

    “我找到了,我的主人。并且我将把这感觉变成火焰之河里永恒的回忆。”

    “听我说,我的孩子。我看到了你在人间所承受的痛苦,你已为放弃恶魔身份的愚蠢行为付出了代价。如果你现在为自己的行为作出忏悔,我将清洗你的灵魂,失去所有记忆后,你将重新成为地狱里的恶魔。”

    “不,我从未后悔过。如果失去这些记忆,我情愿你马上兑现对我的惩罚。”

    “你真这么想?”地狱之主的眼里写满了无奈,“这感觉对你真如此重要?”

    “是的,主人。对于我来说,失去所有感情的永恒,已经完全失去存在的价值。”

    “好吧,既然你如此决定,”地狱之主朝我挥了挥手,“跟我来吧。”

    撒旦并没有象我预料中那样把我扔进火焰之河。而是到人间,把我变成一棵树,他知道我为谁而生,所以把我种在了妍每天出门的必经之路上。他不愿再看到我的痛苦,于是把我的心掏空了。

    可是伟大的撒旦他又怎知道,我对妍的爱早已浸透全身的每一条枝叶,每一寸根须。没有了心,我也将永远为她默默的守望......

(全文完)
以前听说过,悲剧就是把世间最美好的东西,撕碎了给你看。我并不想制造悲剧,只是觉得如果太完美,就不是生活了。有时候就算历尽坎坷,也未必能得到美好的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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